夜来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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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年梁智芳记忆中的茅草屋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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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面设计/曲海庆

作者

梁智芳(原创作品侵权必究)

茅草屋的顶要塌了,第一个发现险情的我,惊慌中拽着面带微笑的爹和娘迅速逃离。

左脚“咚”的蹬了一下,像踩空了楼梯。夜半时分,猛然坐起,环顾四周,漆黑一团,又是梦!回归现实,暗自庆幸,梦终归是假的,怕梦又想梦。

最近常常做梦,而且老是梦到老家茅草屋。结婚前,家里很穷,一直住在茅草屋里。茅草屋虽然破旧,但承载了我们所有兄弟姐妹们的快乐时光。

茅草屋里有大土炕。大土炕上第一层铺着晒得干干的谷秆,一翻身,就会发出“沙沙”的响声,谷秆一年换一次,刚换过的谷秆响声更脆。那时候,为了听响,总是顶着一头刺挠得乱糟糟的头发“咯咯”“咯咯”地在炕上翻来翻去;第二层是那种老沉老沉的黑毡子,那时老是好奇,铺在身下干干净净的它,为什么一到夏天就会从里面飞出无数个扑棱蛾子。娘总说是我的臭脚弄的,于是我就不停地洗啊洗啊……第三层是用当时特流行的蓝底印花布缝的褥子,一直很讨厌那种布,心底里总觉得那是去世的人用的颜色,可从没敢说出口;第四层是床单。娘自己织的粗布。那时候好像家家都有织布机,纺花机,梭子,穗子,一应俱全。带着五线谱音律的“咚咚”的响声不停地从家家户户传出,花花绿绿的粗布就应声一沓一沓的扯出来。

大土炕也叫满间铺,爹躺的位置在最南头,那是最权威的位置,我们从不敢占用。紧挨着的是娘,记忆中那个被窝老是空着,因为我睡觉前和睡醒后,娘一直是在灶前忙活着。我记忆中的土炕生活,大姐和哥哥已经成家,所以炕上没他们的位置。按理说接下来该二姐了,也许是我的霸道,也许是“天下老的向小的”的思想,我紧挨着娘躺。二姐在我旁边,二姐北边还空着好大的地方,放着大大小小的空余的褥子和被子,那是为偶尔回娘家的大姐准备的,娘说。记忆中大姐每次来都带着出生不久的外甥女,一到晚上,外甥女就不停地哭啊哭啊,然后爹就不停的嘀咕,叹息!娘和大姐就会不停地换啊拍啊,熬到半夜,大姐总是披着衣服,靠着土墙,怀里搂着外甥女一觉到天亮。

那时候晚上躺炕上,娘总是说,炕上的头越来越少了,以前六个,现在四个,等以后就是二个了。我和姐并不理会娘的唠叨,缠着爹,让他从土炕屋顶糊着的报纸上找个字,我和二姐都躺着,头不许离炕,谁先找到谁就赢,赢了就有奖励,一毛,两毛……不等。我一直觉得我们家的好视力就是从那时候练就的,时至今日,没有一个戴眼镜的。

有大土炕就有千层底。我们家的千层底布鞋都是黑色的,方口的,俗称“驴脸鞋”。娘从不会像别人家的娘一样,弄个红色的或者是粉色的,我那时候特羡慕同学丽,她穿的总是粉色的带个袢子的浅口布鞋,羡慕归羡慕,看着整日忙忙碌碌的娘,也不敢开口要的。睡觉上炕后,炕下的千层底撒了一地。娘说,谁不放好,晚上老鼠娶媳妇就把谁的鞋当轿子叼走了,诧异中,千层底在我和姐的“叽叽喳喳”声中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一队。新的千层底穿起来很硌脚,尤其是五个脚趾头。每次穿之前娘都会塞满谷子或者麦子撑一撑,虽然撑过,但穿起来依然紧,娘就会让我们穿上绕着院子跑步,跑着跑着就跟着小伙伴儿们跑遍了村里的角角落落,跑过了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。一双鞋穿不了一季,不是前脚掌底下磨了洞,就是后脚跟下磨了洞,踩住石子,硌的生疼。鞋子都是跑破的,娘边嘟囔,边拿着一捆麻绳,走到东墙跟儿下,卷起一个裤腿,坐在三块儿板钉成的小板凳上,两根麻绳在“呸呸”的声音中,在手和腿的摩擦中欢快的跳起了麻花舞。

茅草屋的顶是茅草的。茅草每年都得拆拆补补,茅草在秋天才有,每次去北坡割茅草娘都会叫上我,所以秋天的茅草季节让我很烦恼,心里对茅草屋的鄙夷与日俱增,越发的羡慕起同学家的砖瓦房。我不会割,心里又惦记着村里不用割草的玩耍的小伙伴儿们,只是胡乱地来回扑甩着镰刀,发泄中竟意外发现了茅草里长着的一颗西红柿,上面挂着的五个西红柿正好解了我和娘的口渴,那一刻兴奋的哟,回来足足向小伙伴儿们炫耀了好多天。

茅草屋的前墙上钉了很多楔子,每个楔子上都挂着个长长的铁丝,秋天挂玉米用的。我一直认为爹很能,他能让一个一个的玉米在他手下团结成串,挂到楔子的铁丝上,满墙的玉米串,黄灿灿的,很壮观,玉米瀑布,我给起的名字。有一年玉米打的多了,爹就把院里的几棵桐树也挂满了玉米,现在回想起来那简直就是满院尽带黄金甲的气势。

有一个楔子是个例外,从不挂玉米,挂了个破的没有底的砂锅,里面铺了点麦秸,住了几个鸽子。娘说那几个鸽子总在咱家院上扑棱,是有祥瑞的征兆,为了留住它们,爹就给它们造了个家,鸽子还真就在那个砂锅里安家落户了。那时候天上飞的野鸽子好多,当时还特意留意了一下,发现住茅草屋的基本房前都住有鸽子,看来茅草屋也不是我认为的只是穷的标志。伴着鸽子的“咕嘟咕嘟”声,每天上学放学的过的贼快。记忆最深的是有一回鸽子下了几个蛋,嫂子经不住我们的怂恿,趁母鸽子外出觅食的间隙,偷偷的把其中的两个鸽子蛋换成了鸡蛋,满怀期待后,壳破鸟出,其中的两只,外形像鸽子,叫声却像鸡,日日守护,正待慢慢研究时,它们却趁我们上学的功夫飞走了,懊悔不已,只是每每惦记它们是否像真正的鸽子一样去翱翔天空了。

贫瘠之地也有亮点,娘在院里每棵桐树的圆圈都种上了夜来香,我们都叫它“懒老婆”,因为它只是在傍晚才开一会儿。小心翼翼地把包在像襁褓里的黑色种子剥出来,随手一扬,无数生命就在纷纷扬扬中落地生根。伺候着那些红的,黄的像小喇叭似的花朵,娘曾笑的格外甜。

茅草屋承载了我们所有童年的回忆,爱的,恨的,快乐的,痛苦的,迷茫的,留恋的。

结婚前夕,全家搬进了新的楼房。只有恋旧的娘会时不时的去楼房后面看看逐渐惨败的茅草屋。

结婚时,在县城还没有自己的房子,老公的老家也是用半截石头半截土坯盖的老房子。年三十,因有“白毛老汉儿送闺女”的风俗,爹送我回婆家,那天爹喝的烂醉,我一直不解,爹从来都是很严谨的人,那天怎么会喝成那样。后来娘说,爹清醒后一直叨叨,孩子命苦啊,在家一直住茅草房,该住楼房了,出嫁了,到婆家还是土坯房,对不住孩子呢。你爹竟然还掉泪了,娘也边说边抹眼。只是转眼又安慰我,孩子别怕,人只要有两只手,啥都会有的。

此时此刻,躺在这个用水泥钢筋构筑的四方格里,无法入眠,以前盼望的楼上楼下,电灯电话,得到后,却从没觉得有多么的满足,相反却越来越怀念记忆中的老家的一切,那屋,那炕,那鞋,那鸽子,那花儿,那满院,满街疯跑的足迹,想念的都是梦中的一切,梦中的也是心底深处无时无刻不怀念的一切。

二十年了,昔日的茅草屋已颓废的只剩半截土墙,炕没了,鞋没了,鸽子没了,花儿没了,爹没了,大姐没了,未来,还会失去什么,不敢想象,瞬间泪眼滂沱。

医院,闲暇时间爱好敲敲写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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