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来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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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夫人说她要和离,督军丈夫大怒告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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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故事已由作者:李酥酥,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,旗下关联账号“爱物语”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,侵权必究。

1

勖长勋出车祸是在半夜。

消息传回督军府时,宋鬓衣正陪着老督军听戏,一出红鬃烈马刚开头,台上王宝钏念着悔教夫婿觅封侯,老督军突然冷哼了一声。

台上台下一时噤若寒蝉,唯有宋鬓衣端了茶,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,老坑绿翡翠的手串顺着凝脂样的腕子滑下来,脆生生撞在了茶碗上。

这下响让老督军想起了她,老督军看她,怎么看怎么好,寻思了一下慈眉善目地问:“鬓衣,最近忙吗?哦,不忙呀,不忙你去替我看看那个小畜生?”

宋鬓衣放下茶落落大方地说:“爹让我去我就去。”

说着,她站起身,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,戏台上王宝钏又唱了起来,老督军感叹:“小王八蛋有福气呀,有个这样的好媳妇。”

被盖章认证为好医院,不慌去看勖长勋,先到住院部挑了四个婀娜秀丽的小护士。

小护士水灵灵,站在病房就是风景,勖长勋黑着脸,断了一只胳膊还是气势惊人:“宋鬓衣你什么意思?”

宋鬓衣端庄的坐在一边,今天听戏,她穿了新做的旗袍,水波绿的颜色被她穿的明媚鲜妍。

见勖长勋不满,她笑眯眯答道:“听说昨日你同竺小姐一道出了事,我怕她身体不适无法陪你风花雪月,特别给你选了好看的护士,免得你住院期间无聊。”

勖长勋被她气得头疼,冷哼一声护士们一哄而散,宋鬓衣端坐窗边眼也没抬。

他们两人,成亲两载聚少离多,便是相会也大多不欢而散,这次勖长勋住院,他们方才有了每日相见的机会。

这医院,宋鬓衣坐着汽车,日上三竿才来,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提着家里厨子熬好的汤,她优雅的像来赏花,每日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读书看报。

勖长勋看她,阳光里她的肌肤白的透明,杏腮凤眼,傲慢的像个皇后娘娘。

“什么皇后娘娘,老皇帝都被推翻几十年了,宋鬓衣,你和我摆什么谱。”

宋鬓衣翻了页书又喝了口咖啡,悠闲道:“说我是皇后,你在暗示自己是真龙天子吗,勖长勋,你可真不要脸。”

斗嘴他从没赢过她,唯一一次占了上风,她被他气得双颊飞红,眸子里带着欲坠未坠的泪,偏偏倔强地瞪着他,他只觉得胸口一股恶气出了个透,似是炫耀,揽住她便吻了上去。

那是他们的初吻,甜的像蜜,也苦的像药,窗边的宋鬓衣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,像是初冬枝头绽开的白梅,美也美得冷清。

勖长勋长长出了口气,他转开视线合上了眼,窗外,正是一片春光明媚。

勖长勋出院时很排场,肃京数得上头脸的人物都来为他庆祝,宋鬓衣混在人群里,瞧着他鲜花美女簇拥,美得像个二傻子,冷笑一声自己回了督军府。

晚上勖长勋照例没回家,蒲草举着报纸同宋鬓衣说:“大小姐,先生今天又上报了。”

勖长勋一人占了整个版面,照片上,他穿着衬衣,肩上搭着的风衣遮住了还缠着绷带的胳膊,照片照得好,显出他修长的腿和极俊朗的侧脸,宋鬓衣指尖划过他皱着的眉峰,看到大大的标题写着:少督军花间留子,宋勖联姻疑似有变。

另有一张小图,配了个标志的女子,长长的发被风吹乱,大大的眼深情地望着勖长勋。

宋鬓衣看得一阵腻歪,把报纸推到一边,同蒲草说:“往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不必特意告诉我。”

蒲草小心的退下,卧室的门合上时,勖长勋才爆发出来,他拿过报纸随意一扫,便冷笑着握成一团:“无稽之谈,我从未同竺清庭在一起过,她从哪里变出来的孩子。”

宋鬓衣没说话,她端坐在梳妆台前卸妆,身后的勖长勋发过脾气,却又踌躇起来,半晌走过来,将手搭在她的肩上:“鬓衣,我不许你说我是无关紧要的。”

他的语调强硬,却带着点别扭的温柔。

宋鬓衣笑了笑,风吹来,拂动绉纱的窗帘,夜来香的甜若隐若现,这是很美的夜,却都比不上她的这点笑。

勖长勋不由自主上前半跪在她面前,仰着头望她:“鬓衣你知道,我只爱你一个人。”

“是呀,你同她们只是逢场作戏,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,勖长勋,这话你说过很多次了。”

宋鬓衣说着将手从他掌心挣脱,起身合上了窗,一切的暗香浮动和暧昧温情都被打断,她倚在窗框上,笑得冰冷,“可是勖长勋,你说的我都不在乎。”

“不管你是不是和她们逢场作戏,不管你爱不爱我,我都不在乎。”

“我是勖夫人,可惜,我不是你的爱人。”

盈盈的灯光里,宋鬓衣垂下眸,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没入鬓角,不见了踪影。

2

勖长勋同宋鬓衣第一次相逢是在春天。

那天是惊蛰,冰消雪融春风初至的日子,勖长勋被父亲带着上宋家做客,他不耐烦听大人寒暄,自己偷偷溜了出来。

宋家是老宅,庭院深深花团锦簇,他走迷了路,正靠在围墙边歇息,头顶忽然被砸了一下。

砸他的是个小桃子,青涩的只有拇指大小,头顶有人笑嘻嘻地开口,声音娇甜,像是外国的水果硬糖。

“小子,你在我家做什么。”

勖长勋抬起头,微凉的春风间,早开的桃花簇拥着一个小姑娘,她有双大大的眼睛,隔着一道墙的高度,勖长勋也能看清她长长的眼睫和含着笑的唇角。

看勖长勋望着自己不说话,宋鬓衣皱皱眉,向着他继续说:“你不说我也知道,你是沪州来的勖家人。”

说着,她轻盈的翻过来站在了墙上,藕粉的裙子衬得她皮肤莹莹如玉,花枝轻轻地晃动,她随意地扶着花,向着他笑了起来:“小傻子,接好我。”

没等他反应过来,她便向下一跃,勖长勋被她吓得魂飞魄散,连忙向她跑去。

风吹动她的衣角,大大的裙摆像朵绽开的花,那一瞬被拉得极长,勖长勋扑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,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停住。

这一下他们都变得狼狈起来,衣服上蹭得到处是土,勖长勋从地上站起来,伸出手拉起宋鬓衣,两个人相视无言,半天,宋鬓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
“小傻子,你鼻子沾上灰了。”

说着,她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,树上的桃花落下来,勖长勋闻着她帕子上的馨香,忽然之间红了脸。

这就是初见了。

勖长勋回到家被父亲揍了一顿,还被关在家里不准出门。

那时勖家刚从沪州来到肃京,勖督军一着不慎,算是败走此处。

因此,很多人都在观望宋勖两家,究竟是谁的势头压过了谁。

勖先生嫌勖长勋给他丢了人,索性将他锁了起来,不准他出门捣乱。

勖长勋安之若素,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,趿拉着拖鞋去刷牙,路过厅堂的时候他随意地一扫,突然就僵在了原地。

宋鬓衣穿着身小洋装,鹅黄色的裙子上精心绣着雪白的蒲公英,她笑盈盈坐在太师椅上,端着碗茶向着他招招手:“小傻子,听说你被关起来了,我特地来看看你。”

衣衫不整大半个胸膛露在外面的勖长勋第一次知道何谓窘迫,他白皙的脸上飞红一片,宋鬓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,忽然放下茶捂住了眼:“瞧你害羞的,我不看了总行吧。”

恼羞成怒的勖长勋刷牙时下定决心不理睬宋鬓衣,嘴里的沫子还没漱干净,外面宋鬓衣唤了他一声,他的脚便像有了自我意识似得往外走去。

真奇怪,他想,我干嘛这么听她的。

可这是件无解的事,勖长勋成了宋鬓衣最忠实的小跟班,每日都跟在宋鬓衣身后。

他们去骑了马爬了山,淌了溪水放了风筝,山间的野果勖长勋尝过了,好吃的递给宋鬓衣吃,不好吃的自己被酸的落泪,宋鬓衣还拿花给他编了个花环戴在头上。

晚上翻墙回家时勖长勋被父亲堵在了墙上。他爹是个粗人,能动手绝不讲理那种,勖长勋痛苦地坐在墙头,觉得今天要命丧于此,没想到勖先生瞧了他两眼,看到他头顶的花环,忽然咧嘴一笑。

“臭小子真是长本事,还学会泡妞了,你争点气拿下宋家的小姑娘,让你老子也在宋家的老混蛋面前长长脸。”

说完,勖先生叼着烟走了,徒留勖长勋坐在墙上沉思。

原来自己是喜欢宋鬓衣在追她?

他被一语点醒,忽然觉得天地都一片开阔,原来如此,怪不得自己那么听她的,听媳妇儿的话简直是天地间最大的道理了。

谜题被揭开,勖长勋高高兴兴的继续对宋鬓衣好,在每夜想着宋鬓衣入睡的间歇,他将一句话捂在心口,想要有朝一日讲给宋鬓衣听,他想说,鬓衣,我喜欢你,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吗。

可惜,他还没找到机会时,宋鬓衣就先跑了。

那天他同宋鬓衣约了下午去龙吟寺看樱花,他穿了新制的西服,还为宋鬓衣准备了一束花,他在宋府门前,从艳阳高照等到了日落西山,待到西垂的落日最后一点余晖消散,他终于等来了宋老先生。

宋先生看看勖长勋,而后长叹一声:“别等了,鬓衣偷偷跑走,和她的同学一道去英吉利留学了。”

“留学?可她和我约了去看樱花啊?”

勖长勋下意识地问,问完才觉出自己的可笑,宋先生拍了拍他,他才倏然惊醒,原来她去留学了。

那一夜勖长勋喝了很多酒,他坐在屋顶看月亮,身边的勖先生重重拍了拍他:“傻儿子,你也该长大了。”

他拼命把酒往嘴里倒,酒洒了一脸也不擦,月亮很圆,照在地上像是结了层霜,他将酒坛子摔了下去,良久点了点头。

后来,他随着父亲历练,勖家成了肃京新霸,无数美人飞花一样扑向他,可午夜梦回,他梦到的,永远只有那个大眼睛的小姑娘。

所以当宋鬓衣终于留学归来时,他娶了她,不管她爱不爱她,终究在她的名前冠上了他的姓氏,来日奔赴黄泉,她也要入他家祖坟,生生世世再也不能分开。

3

连着几个月,报馆的头条都是勖长勋的桃色新闻。

这是他同宋鬓衣的婚戒,当初花了天价从苏富比拍卖行买来的,现在却被宋鬓衣弃如敝履地送还回来,他接过戒指,平静地问:“夫人这是什么意思?”

长随低着头不敢吱声:“夫人……夫人说,她愿意让贤,成全您和竺小姐。”

夫人说她要和离,督军丈夫大怒告诉她别做梦了。

他坐在原地,忽然冷笑一声将戒指递给长随:“你回去告诉她,除非我死,否则她别做梦了。”

“夫人说她要和离“督军丈夫大怒“告诉她别做梦了”。

长随连滚带爬的走了,勖长勋几乎算是心平气和的等待,良久,门又开了,走进来的不是长随,而是换了拿着戒指的宋鬓衣。

权势,财富,真心,他捧到她面前,可她不稀罕。

厚厚的羊毛地毯落地无声,宋鬓衣走到他面前将戒指放在了桌上,她微微露出一点笑意,却根本没到达眼底。

“勖长勋,我怀孕了。”

廊下养着的黄莺悦耳地叫出一串音符,格外衬出室内的寂静,耳内有血流奔涌的声音,他下意识地站起身,不可置信地望着宋鬓衣,宋鬓衣轻轻笑了笑,医院诊断书递给他,阳光里,美的像个天使。

“医生说,刚刚满三个月,还有些不稳定,如果心情不好,很容易流产。”说着,她几乎有些羞怯地笑了,“勖长勋,你不让我走的话,我就带着你的孩子一起去死。”

最美丽的人却说着最恶毒的话,勖长勋手里攥着诊断书,像望着一个破碎的梦一样望着她,时如飞絮,落地无声,良久,他沙哑着声音问:“你就这么恨我?”

“我不恨你,我恨的不是你。”宋鬓衣轻轻地叹出一口气,“可你拦着我去报仇,勖长勋,我父亲的死,我已经忍了两年,无时无刻不刻骨铭心。”

她说得轻飘,恨意却掩藏不住,勖长勋忽然无力到虚弱,连掌中的病历都握不住。

“原来你还不肯放下。”

“日日夜夜,我一刻也不曾放下。”说着,她抬眼看向他,“很感谢这两年来你为我做的,可我不想这样活着,勖长勋,你放我走吧。”

她说得坚决,勖长勋双目赤红地望向她:“你一点都不顾及我爱你吗,哪怕我求你,你也不肯留下?”

“爱?我曾以为你爱我,可爱不是嘴里说着一生一世,却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,”宋鬓衣冷静地说,“你爱我,大概也爱竺清庭,这样的爱太廉价了。”

他的爱廉价?一瞬间,勖长勋几乎想剖开心给她看,可他不能。最终,他只是颓然的坐在沙发上,沉重的点了点头。

“我答应你,放你走。但是我求你,不要伤害他,哪怕你不爱我。”

他的哀求那样卑微,宋鬓衣被他话中的绝望骇到,良久,方才应了一声。

宋鬓衣走的时候只拎了一个小皮箱,在一个下雨的日子坐上汽车赶往码头。

勖长勋在楼上看她,雨声细碎像是呜咽。

他几乎贪婪的望着宋鬓衣,雨雾里,他想起两年前宋鬓衣刚从英吉利留学归来,本该是春风得意,却穿着縞素,迎接自己父亲的葬礼。

那时也是个雨天,她拎着皮箱,苍白得像一道影子,湿漉漉得站在外面不敢进灵堂。

看到她一瞬,他冲出灵堂抱住了她,大雨倾盆而下,她无声地淌着眼泪,天上的水同人间的水汇成一道,她绝望得在他怀中瑟瑟发抖,良久,他听到她轻声地说,我要报仇。

那次,是他们第一次争执,她要报仇,要害了她父亲的人付出代价,可这谈何容易。

勖长勋不能坐视她去死,更因为心底的感情,他逼着她嫁给了他,当他打碎了她复仇的梦,狠狠地吻上她时,她的泪淌了一脸,苦涩得令人绝望。

手搭在眼上,勖长勋掌心里氤氲着水汽,他想,终他一生,他的爱大概都不会回来了。

4

宋鬓衣到了沪州后,迅速混进了贵妇们的圈子里。

花前月下珠光宝气,无数的人向她涌来,青年才俊为她在月下弹起钢琴,她落落大方的笑一笑便收割了他们的心,无数人惋惜她遇人不淑同勖长勋离婚,她柔柔一笑,只是道,我同他没缘分,怪不得谁。

只是偶尔,她抬头望向窗边时,恍惚像是有个俊俏的少年,一只手擎着只玫瑰,另一只手伸向她,头上歪歪戴着的军帽俏皮地遮住半只眼睛,一笑就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。

“鬓衣,我来接你去龙吟寺看樱花。”

只是再看去,哪还有什么少年,无垠的月亮洒满整片花圃,寂静的夜里,唯有她同夜莺一道,在这深不见底的不夜城沉沦。

5

宋鬓衣晓得,勖长勋是爱她的,这爱如同黑夜,伴着她的绝望,一同至死不渝。

“长勋,”她轻轻说,“我想你了。”

下一刻,有人将她拽住,她怔怔地睁开眼,却看到勖长勋就站在她面前。

勖长勋一滞,心头火起,偏偏又没有时间,只好把她塞上车,一踩油门飙了出去。宋鬓衣绑了安全带,忽然问他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“我不来,你就要死了。”他眉目仍是冷硬,却到底和缓下来,“有人给我通风报信,说那群王八蛋还将你锁在牢中。”

他说着,又急急转过一道弯,宋鬓衣望着他,想要说的话很多,却都咽了回去,最终只是一句:“傻瓜。”

“我是傻。”他挑起一点唇角,余光望着她,深情到了极点,“可我怎么受得了这世上没有了你。”

勖长勋停下车:“下来吧,先吃顿饭。”

“我腿软了,”她叹口气,“我怕得腿都软了。”

“我怕死前,都看不到你。”

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,便不再看他,勖长勋顿在那里,许久,有些着急地问她:“你刚刚说什么了,再说一遍!”

“哪有那么多话跟你说。”

“别怕,”她说,“我们又在一起了。”

6

他抚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傻笑:“鬓衣,你说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?”

“要个男孩。”

“不成。”他沉吟片刻,下了决断,“要个女孩,得同你一样,又好看又聪明才成。”

他不知打哪学来的,嘴巴这样甜,宋鬓衣到底忍不住,被他哄笑了,他将她带入怀中,亲吻额首,轻轻地说:“鬓衣,再别离开我了。”

他握住她的手,将曾经的婚戒缓缓推入指尖。钻石闪着盈盈的光,像是一颗泪,她笑了笑,仰起头,两人交换一个温暖而绵长的吻。

宋鬓衣看他很得意的样子,忍不住掐了他一把,他倒是不以为忤,还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口说:“像我这样贤惠的男人,你要去哪里寻来。”

两人冰释前嫌,倒比往昔来得还要甜蜜,接他们的人看两人恩爱的样子,舒了口气:“先生一直担心您二位还在闹别扭,吩咐我们一定要劝着点。”

“我的媳妇儿,要他操心。”勖长勋尾巴翘上天,骄傲道,“不靠老爷子,我自己也能把人追回来……啊——”

7

几个月后,宋鬓衣产下孩子,草长莺飞间,枝头的花悄悄绽开。

她躺在床上,枕边放着被锦被包裹的孩子,勖长勋轻手轻脚走进来,先吻了吻她的腮边,这才抱起孩子,却又老大不高兴:“怎么像只小猴子?”

宋鬓衣啧了一声:“说儿子坏话做什么。”

他不语,腻歪过来,撒娇道:“你现在就护着他,我真怕往后自己失了宠。”

“怎么会。”她笑了,“有过宠才能失,你有过吗?”

两人嬉笑片刻,宋鬓衣到底困倦,闭上眼睡着了,勖长勋走出去,望见一枝迎春花开得烂漫,随手折下递给蒲草说:“给你家小姐拿进去。”

蒲草应了,他却又踌躇,自己拿着花走进去,时光寂然,如墨般一点点洇湿爱恨,他站在她床前,看着娇妻爱子,只觉得这辈子再也没什么可不满足的。

“鬓衣,”他无声地叫她,隔着虚空,亲吻她的额头,“我爱你,这辈子,下辈子,都爱。”

他走后,蒲草低头走入房中,本该熟睡的宋鬓衣却已坐起身,落日无声,团团柳絮自窗前掠过,飞花如雨间,却是走进来一个人。

见到她,宋鬓衣笑起来,落落大方说:“竺小姐,终于盼到了你。”

竺清庭亦笑,在她对面坐下:“你寻了我来,有什么事吗?”

宋鬓衣久久不语,半晌,叹了口气:“我是要求你件事。”

竺清庭并不搭腔,她便自顾自说了下去:“你也晓得……我同长勋,我有些事没有了结,想来是无法同他继续走下去了,竺小姐,我希望日后你能好好照顾他,孩子若是你不喜欢,可以送去给爹,他老人家看顾,不会多麻烦你们的。”

她说完,哀求地望着竺清庭,两人对视,美丽年轻的面孔上,却是截然不同的神情,许久,竺清庭挑起唇角,端起茶来呷了一口:“我不会答应你的。”

“你以为我喜欢他?”竺清庭淡淡道,“你错了,我不会喜欢一个心中只有别人的男子。”

“可我知道,他也对你……”

“你知道个屁。”像是再忍耐不住,竺清庭粗鲁地打断她,“我们两个清清白白,不过逢场作戏。你以为这戏是为了什么,是为了你,为了帮你报仇!”

她一字一句说完,看宋鬓衣仍是怔忪,凑近她低声说:“你又要离开他了?是不是还将生死置之度外,要将他让给我?多伟大,多了不起,可又多自私呀!你难道不明白他有多爱你,失去了你,他会多痛苦,可你偏要一意孤行!”

她说一句,宋鬓衣脸色便惨白一分,到得最后,只茫然地问: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
“是他告诉我的。”竺清庭长长舒了口气,似是惋惜。

宋鬓衣闻言,猛地瞪大眼:“勖长勋呢?!”

“他呀,”竺清庭看她一眼,无奈地笑了,“那个傻子,替你去送死了。”

8

一颗泪坠在地上,水泥汀的地面上溅开一个圆,她哀哀地抬起头,望着枝头的迎春花,一时,竟是痴了。

这花年年岁岁,岁岁年年,自顾自曼妙地开着,可她这一生,应当珍惜的、深爱的人,却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她报了仇,可心底没有喜悦,她想起那一年,她和父亲闹别扭,坐在窗前写字,父亲走进来,摸摸她的脑袋,无奈道:“你若是一定要做,那便去做吧,我只你一个女儿,这辈子最大的愿望,也不过你能平安快乐。”

那时她不懂这话的含义,觉得平安与快乐是多么简单的事。

可如今才明白,原来,这才是天下最难做到的。

“爸爸,”她轻轻地笑起来,“我这辈子,再也不会快乐了。”(作品名:《岁岁与年年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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